第3章 武课
  魏宝成一走，傅明梓将伺候的小太监赶了出去，这才长出一口气，躺倒在榻上，心中的忐忑，也在这一刻终于浮了上来。
  他虽然是个纨绔，却也知道天高地厚，今儿他做五皇子的伴读，虽然以傅家的地位的确有些不应当，但是这位五皇子对他，也未免太过亲厚了些，更不必说魏宝成，这位五皇子的身边人，对他简直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了。
  五皇子再怎么落魄，那也是龙子凤孙，看他为人也不像是钻营弄权的人物，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二世祖，便是傅家再权势滔天，也不可能让五皇子折节巴结。
  那他对自己这样和善，难道仅仅是因为人好吗？
  傅明梓想不通，就干脆不想了，大被一蒙，只当无事发生。
  反正天塌了有个高的顶，事发了有聪明的解，他算哪根葱啊，该吃吃，该睡睡，美人在侧好吃好喝，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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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宝成出了小跨院，顺着回廊，一路进了周孝衍的书房，进去的时候，周孝衍正在看书，看他进来了，手里的书也放下了。
  “安顿好了吗？”周孝衍语气平淡。
  魏宝成心里却打了个突，他跟了这位爷这么久，可从没见过他关心过这种小事。
  “自是安顿好了。”魏宝成笑着道：“傅公子已经歇下了。”
  “那就好。”周孝衍又拿起了书，垂着眸看。
  魏宝成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突然有些拿不准这位爷的心思了，想了想终于试探道：“殿下，下午武课还要费神，您不歇歇吗？”
  “用不着。”周孝衍语气冷漠：“你下去吧。”
  魏宝成听这个语气就知道这位爷不爽了，也不敢再劝，急忙退了出去。
  他刚一出去，他的徒弟小华子就在门口候着，见他出来，笑嘻嘻的迎了上来：“师傅，大晌午的，您快去歇歇，我在这儿帮您看着。”
  他们这些伺候的太监，一般都在正堂的耳房有个歇脚的地方，不过也就只有魏宝成这个身份的，才能有躺的地方。
  “用不着。”魏宝成神情复杂：“咱们这位爷，可和之前不太一样了，你们都警醒着些。”
  小华子一听，也跟着附和：“谁说不是呢，之前五殿下可从来不吃鱼的，结果昨儿突然说想吃鱼，我可费了不少功夫，才从御膳房那帮势利眼手中弄了一条，现在中午也不歇晌了，真是古里古怪的。”
  “住嘴！”魏宝成呵斥了一声，原本看着和和气气的脸上也带了一丝厉色：“主子也是你能非议的，你要是不情愿，就给我滚。”
  小华子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干脆利落的扇了自己一耳光：“是小华子多嘴，师傅您别生气。”
  看着小华子被扇的通红的脸，魏宝成面色冷淡，许久才道：“够了，以后也长点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数，滚下去吧。”
  小华子心里忐忑，总觉得魏宝成话里有话，但是却也不敢违背，讷讷退下。
  看着小华子离开，魏宝成终于冷哼了一声：“不成器的东西，又是个蠢笨的。”
  五皇子行事如何，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议论的，而且……
  五皇子最古怪的行事，可不是这个。
  魏宝成眼神微闪，转身进耳房沏了一杯茶，小心翼翼的端着又去了书房。
  **
  傅明梓歇了不到半个时辰，外面便有小太监敲窗：“傅公子，时间差不多了。”
  傅明梓睡得迷迷糊糊，被人这么一叫，心里便憋了火，刚想怒斥，转而一想，顿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一下子就清醒了。
  这可不是在傅家，而是在宫里。
  傅明梓翻身起来，用手搓了搓脸，这才应道：“进来吧。”
  小允子这才推门进来，伺候傅明梓更衣净面。
  而傅明梓，一边伸直了手任由旁人伺候，一边心不在焉的问：“殿下可起身了？”
  小允子手一顿，笑了笑：“殿下晌午一直都在读书，现下正在中堂等候。”
  傅明梓心下一惊，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让皇子等着，他哪怕再大的架子也不敢想这事儿啊。
  “你该早点叫醒我，怎么能让殿下等候。”傅明梓皱起了眉，抚开小允子，就想自己穿衣。
  小允子苦着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是殿下早有吩咐，让公子睡够半个时辰再叫。”
  傅明梓胡乱系上腰带，心里有些忐忑，这个周孝衍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对他这般好？傅明梓心里发慌。
  “走吧，莫要让殿下久等。”傅明梓抚开还想帮他系好腰带的小允子，抬脚就往外走。
  傅明梓虽然是个色欲熏心的，但是却也不是傻子，周孝衍再好看，也架不住他的身份，他便是心里花花念头再多，手上也不敢动他一下，更不必提现在美人竟然主动对他释放善意。
  难道他真的也看上他了吗？
  傅明梓一边疾走，一边没头没脑的想。
  虽然他也的确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但是刚见了一面就这么殷勤，着实让他心里发慌。
  傅明梓急匆匆进了中堂，果然看见周孝衍正坐在主位，手里端着茶碗，眉眼低垂，白皙如玉的脸上，只有纤长的睫毛投下一小块阴影，纤细的脖颈在日光下如白瓷一般，泛着温润的光。
  傅明梓原本急躁的情绪，在看到这一幕之时，突然轰的一声冒起了火，他站在门外，喉结翻滚，只觉得口中燥热难当，脑内眼中顿时充满了见不得人的龌龊幻想。
  “怎么不进来。”周孝衍抬起头看向门外的傅明梓，眼中疑惑。
  傅明梓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周孝衍那张勾人的脸，他口中吞咽了几下，终于稳住情绪，面上也平静了许多，抬脚进了中堂。
  “竟劳殿下久候，是小臣无礼。”傅明梓装模作样的行礼，眼睛却黏在周孝衍搭在膝上的手。
  那双手纤细白皙，修长细腻，只露出腕间一抹白腻，看得人心潮涌动。
  而周孝衍看着傅明梓，却微微皱起了眉，低声道：“是谁伺候的，竟这般不经心，衣带也没系好。”说完一双冷眼便看向了傅明梓身后的小允子。
  小允子吓的脸色苍白，扑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上。
  傅明梓老脸一红，急忙请罪：“殿下，不怪他，是我怕殿下久等，这才匆忙而来，如此衣冠不整，殿下恕罪。”
  周孝衍一愣，看向傅明梓，见他面有赧然，不知想起了什么，微微抿了抿唇，语气也比之前温和了些许：“时间还早，你急什么。”
  说完看向小允子，眼神却冷冽了许多：“还不快给傅公子整理衣衫。”
  小允子被吓的不轻，急忙爬起来帮傅明梓整好了腰带。
  傅明梓站在堂中，被人这么看着，原本厚如城墙的脸也忍不住有些泛红，真的是，早知道就穿好了再出来了。
  等傅明梓整好了衣裳，这才跟着周孝衍往校场去了。
  他们去的时候，别的皇子陆陆续续已经来了几个了，他们是倒数第二个来的，除了年幼的九皇子，别的人都到齐了，就连教导他们武学的杨统领也已经到了。
  杨统领是大内侍卫统领，对傅明梓来说，却也是熟人，因为他曾是老靖国公手底下的人，后来因为靖国公举荐，这才入宫成了侍卫统领。
  而杨统领见到傅明梓，也只是对他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傅明梓心里当然明白杨统领的顾忌，这可是宫里，一言一行都在圣人眼皮底下，他们这些外臣，还是谨慎些为好。
  又等了一刻钟，九皇子这才晃晃悠悠的带着太监侍读来了，这已经迟到了，但是杨统领却仿若未觉，更并未斥责，而是直接开始教导。
  傅明梓看着这一幕，心里多少有了数。
  皇子们的武课，也就只有骑射。
  而自四皇子以下，几位皇子骑射功夫都是平平，也就八皇子出挑些，不过八皇子寡言少语，并不显眼。
  这也难怪，八皇子虽然说是嘉妃所出，其实却是宫女之子，宫女难产而亡，这才被老皇帝放到了嘉妃膝下抚养，但是却一直都没有改玉碟，名不正言不顺的，宫里的口舌不少，八皇子自然没有多少底气。
  至于别的皇子，四皇子和八皇子一个出身，也是宫女所生，不过却没有八皇子的运气，并未被高位皇妃收养，生母也不得宠，如今不过是个美人，因此四皇子为人处世一直和善可亲，对谁都是一副温润模样，所以虽然出身最低，在皇子中却也有几分人情，骑射也不算出众，排在八皇子后面。
  而六皇子和七皇子，一个是夏淑妃所出，一个是叶贤妃所出，身份不俗，只是母家都是文官出身，两人也受母家影响，骑射功夫并不好，两人都是垫底。
  至于九皇子，算是这些皇子中最得宠的，因此行事也最为张扬，小小年纪，便前呼后拥，四五个太监在跟前伺候，侍读罗星更是马屁连天，每射一箭，都高声夸耀，仿佛九皇子真是后羿转生，举世无双。
  而九皇子对这些马屁也很习惯，虽然骑射只排第四，面上却尽是傲然。
  傅明梓看着觉得有趣，手里捻着弓弦，一箭不发。
  周孝衍将箭壶里的箭都射完，成绩只在年纪最小的九皇子之前，排个第三，但是他面上却很平静，淡定的回到了座位坐下。
  傅明梓捧了帕子上前，周孝衍接过来擦了擦额上的汗，抬起眼看他：“傅卿为何一箭不发？”
  傅明梓笑了笑：“小臣若是开弓，只怕几位殿下面上须不好看。”
  周孝衍一愣，却没料到他会说这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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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出众
  傅明梓脸上依旧带笑，他虽然知道进宫须谨慎行事，但是骨子里的那股劲却不会因为这个有所消散。
  周孝衍收回眼神，将擦汗的帕子扔到了魏宝成身上。
  “若是你，只怕没人敢多言。”他语气淡淡。
  傅明梓挑眉，看了一眼周孝衍。
  周孝衍垂着眸，白皙的脸上还氤氲着热气，残余的汗珠顺着他的下巴，从纤长的脖颈而下，氤入了他的中衣领子，如此活色生香，只看的傅明梓喉舌干涩。
  傅明梓眸色渐深，喉结微微鼓动，许久，终于笑了：“如此，那小臣便去了。”
  他挎着弓，背着箭壶，大步离开。
  原本诸皇子射完了箭都在歇息，突然看见傅明梓出来，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罗星更是满脸讥讽，高声道：“傅明梓，就你这几下，也敢出来献丑。”
  在罗星看来，傅明梓不过和他一样，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文不成武不就，能进宫侍读，也不过是仗着家世之威，能有什么本事，如今还敢出来，只怕是要自取其辱。
  傅明梓转脸看向罗星，面上的笑意转冷。
  “你要和我比？”他眼神冷冽，让人只是看着便后背发凉。
  傅明梓和罗星关系不好，不仅是因为同为纨绔同类相斥，更是因为定远侯府和靖国公府，都是大魏一等的武将世家，两家一个掌控西北边军，一个掌控五军都督府，自来就相互看不顺眼，乃是天生的政敌。
  只是有一点不同的是，罗星作为幼子，从小便是按照纨绔的方向培养，而傅明梓，虽然也是纨绔，却是他自己懒得争名逐利所以看着松松垮垮，但是武将世家的本领他一样也不缺。
  罗星是养出来的狗，是定远侯给皇家的投名状，而傅明梓，是天生的狼，即便富贵锦衣，却也有狼的野性。
  罗星神色一顿，心中竟生出了忐忑，继而又似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你当我还是之前那个被你欺辱却不能还手的人吗？自你那次辱我，我便日夜苦练骑射，如今你想要比，那我们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