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烧火丫头开始的发家路 第49节
作者:
年糕粉丝汤 更新:2025-12-09 12:20 字数:4725
周氏见许氏倒霉以后,心头的郁积之气顿时消散殆尽,而她原本留存的那一丝争强好胜之心,在瞧见老太太的手段后,也如轻烟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是,周氏对蒋珍娘还留有些许怜惜之意。她不吝赏赐,出手甚是大方,赏了蒋珍娘一副鎏金银制头面,另外还与她个钱袋。
蒋珍娘起初没注意,待跟着徐妈妈出了屋子,捏了捏钱袋,这才惊觉钱袋的厚度惊人。
徐妈妈领着她,进了后罩房。
蒋珍娘想分些赏赐与徐妈妈,只是打开钱袋,看了一眼里面的交子面额,登时大吃一惊:“……这是!”
周氏出手大方,自然不会给那三五贯钱的小额交子,每张皆是十贯钱。
问题在于数量。
蒋珍娘哆嗦着手,清点了一遍:“这,这,这……徐妈妈,这也太多了吧?”
足足十张,也就是一百贯钱。
蒋珍娘见寒姐儿置办了摊子,生意做得有声有色,回头也与她打听过,晓得女儿已攒到近百贯钱,这才狠狠心用了五十贯置办摊子。
寒姐儿辛辛苦苦,这才攒下这么一笔。
蒋珍娘又惊又喜,惊大于喜,捧着钱袋的双手微微颤抖:“徐妈妈,这,这是不是娘子弄错了?怎,怎,怎给了这么多?”
“你之前不是说的么,你女儿说要使人去寻寻你家大儿。”徐妈妈像是晓得里面的银钱数额,显得分外平静,她抬眸看向蒋珍娘:“娘子已赏过我了,你啊不必给我其他的。”
顿了顿,徐妈妈又道:“你把钱收好,往后有用得上的时候。”
蒋珍娘听着这话,嘴里应了声,心中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想了想,还是悄声问道:“妈妈,您,您可是晓得什么事?”
徐妈妈欲言又止:“珍娘啊……”
半响,她拉着蒋珍娘的手,心中倍感遗憾:“我原是觉得与你有缘分,想收你当女儿的。”
“干娘,我自是愿意的。”蒋珍娘早有这个心思,闻言更是顺着徐妈妈的话往地上跪。不过她还没彻底跪下去,就被徐妈妈拉住,徐妈妈眼里含着泪:“可你……可你的身契不在娘子那,而在老太太那。”
“娘子原想问老太太要你和你女儿的身契,到时也好一道回许家,没曾想老太太却得知你是当年蒋妈妈的女儿,便没同意……”
蒋珍娘还有些迷迷瞪瞪,正想与徐妈妈说自己身契在府里也无妨,自己认徐妈妈当干娘是自己愿意的。
只是她话还没说出口,便感觉徐妈妈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手,话锋一转,说起另外一件事儿来:“外面说庞管事是送回庄子上,实际上……”
徐妈妈轻声道:“庞管事一家并没有被遣送去庄子上。”
“莫非……”蒋珍娘听到这里,暂时忘记了原本想说的话语,只看着徐妈妈的脸庞打了个冷颤。
再后来的对话,蒋珍娘都记不清了。
她神情恍惚,脚步虚浮地返回家中。待合上大门,整个人仿若被抽去了筋骨般,登时瘫软在地。
苗妈妈去寻人牙子做中介寻觅食材,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实在是大错特错,被府里发卖还在情理之中。
可那位庞管事,此前费尽千辛万苦,才采购到相应食材,好歹也属有功。本以为遣去乡下已是重罚,哪曾想府里竟是如此狠心,连在府里兢兢业业几十年的老人也直接发卖。
一股寒意从蒋珍娘心底往上涌,教她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隔着数十年,她终于回想起当年爹娘离开忠勇侯府时的对话。
“姐儿手段狠厉,真真不留情面。”
“趁着咱们在姐儿跟前有点脸面,不如早些抽身而去。”
“珍娘天真,咱们也得给她寻条路。”
“真要跟着姑娘去了,你说姑娘让她当通房,落得胡娘子的下场可怎么办?”
娘亲的哭诉,仿若昨日。
蒋珍娘幼年时还不晓得娘亲的心思,只觉得离开侯府,日子日渐难过,爹娘争吵日渐变多。
直到如今自个当了娘了,站在当年自家娘亲的位置上,才知晓当年娘亲为何会毅然离开侯府。
而自己带着女儿,刚出虎穴又钻进了狼窟。蒋珍娘心乱如麻,又不想让女儿知道后担心,勉强打起精神从地上爬起来,她呆呆坐在泥炉子前,拿着火箝有一下没一下子地戳着炉灶。
苏芷寒到家门时还以为蒋珍娘没回来,等拉开门见着对着没烧起来的炉子戳戳戳的蒋珍娘,登时愣了愣。
她合上门,走近:“娘?”
蒋珍娘吓得浑身一激灵,手里的火箝直直落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她吓得直直蹦了起来,半响见着身后的女儿才长舒一口气,勉强挤出一缕笑来:“寒姐儿?你,你回来了?我正在生火……生火……”
蒋珍娘把火箝捡起来,回头才看到空荡荡的泥炉子,整个人都呆住了。
“娘,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事。”
“……您脸上都写着出事了。”苏芷寒哭笑不得,取来木炭点燃泥炉子,又把吃食搁在炉子上热着。紧接着她翻了翻旁边的米袋,舀出一勺粳米来:“家里白米要没了,明日我出门时多买点,不然后头怕是不好买。”
“没啥白米,买点糙米就是了。”蒋珍娘下意识回答,“要吃白米的话,买回来娘来研磨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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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芷寒这下是真知道蒋珍娘不对劲了,她把白米淘洗过后,放入锅里,加水烹煮,而后抹了抹手才来盘问:“娘,您怎么突然想着要省钱了?”
倒不是说蒋珍娘浪费,而是自打日子渐渐好过以后,蒋珍娘就频频给家里更换并添置东西,更不用说布料头面等物,更是攒了不少。
像前两日,她还买了颜色鲜亮的绢布,说是要给自己、给她,还有徐妈妈等人做些鞋袜。
“我往日,也,也很节俭的。”
“可是上回研磨糙米的时候,你还抱怨太费手了,以后都买白米就是了。”
苏芷寒拿出蒋珍娘之前说过的话语,然后仔细打量着蒋珍娘的神色:“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难道哪里急着用钱……等等?娘,您不会和人去打叶子牌了吧?”
“怎么可能!”蒋珍娘立刻反驳,她最是厌恶赌博相关的事儿,即便府里打的叶子牌多是消遣,她也是敬而远之,绝不触碰的。
“那是什么地方要用钱?”苏芷寒百思不得其解,母女俩在府里亲近的人不多,多是家里宽裕无甚问题的,也不存在借钱的事儿。
“……你晓得庞管事吧?”
“嗯,映红说他们一家都被送回乡下庄子上了。”苏芷寒不懂蒋珍娘提起这事得原因,但也能联想一二:“娘是担心咱们犯了错?倒也不必如此担心……”
“不是送回庄子上。”蒋珍娘听到这里,终是忍不住打断苏芷寒的话,淌下泪来。
“娘?”苏芷寒心里一咯噔,顺着蒋珍娘的话语猜出个大概,好一会儿没作声。
片刻后,蒋珍娘这才缓过神来。她打起精神,将庞管事并非是遣回庄子,而是被拉到别处发卖的事告诉与苏芷寒,另外还说了三娘子向老太太索要娘俩身契无果的事。
苏芷寒沉默良久,才道:“三郎君……快要不行了吗?”
蒋珍娘听到苏芷寒的话,先是一愣,而后下意识回想起刚刚进屋里时闻到的那股甜腻香气。
蒋珍娘进屋里几回,闻到的香皆非这般浓郁,或是梨香,或是梅香,种种皆是香味悠长,淡雅清冽,唯独这回的味道分外浓郁,像是为了遮盖什么。
蒋珍娘想了想,便知晓是为了遮盖什么。她手指颤了颤:“原是这般,怪不得娘子想问老太太要我们俩的身契。”
时下婚姻观念较为开放,寻常百姓之中寡妇再嫁是极为常见之事,而在官宦富贵人家,也并非罕见之事。
另外,若是寡妇的娘家富裕,双亲均在,许多寡妇即便不选择改嫁,也会选择回娘家居住。
三娘子周氏问老太太拿身契,存的便是往后三郎君去世,好带着蒋珍娘和苏芷寒一道回家的心思。
蒋珍娘抹了抹泪,又是感动又是遗憾,她把攥在手心里的钱袋塞在苏芷寒手里,颤声道:“三娘子与我一百贯,另外徐妈妈也给了我二十贯钱。”
苏芷寒瞧了一眼,愈发心惊,再是功劳大,府里也不会直接给百贯银钱作为赏赐,通常更喜欢赏赐些头面与随身之物,教仆佣穿着戴着,显着得主子重视疼爱,也显得富贵体面。
苏芷寒觉得三娘子这般大方,恐怕还有别的缘故。她想了想,又细问一番后,很快得出答案来:“娘……你是不是在担心府里会把咱们俩也发卖了?”
蒋珍娘原本便心神不宁,默默淌着泪,等听到苏芷寒的话语以后,她更是抽噎起来:“我娘俩进府这么久,老太太也从未询问起我这个人来,三娘子就算晓得,又何苦与老太太说我的来历……”
蒋珍娘与徐妈妈交谈之际,心中便已暗自揣度起来,三娘子为何会突然道出自己的来历,又为何连自己的身契都讨要不得?
她思虑许久,终是得出个让她背脊生寒的答案来,莫非是老太太已然升起要把她们母女俩发卖出去的心思,故而三娘子才不得不说出她们的来历,已打消老太太的心思。
可偏生交代出来历以后,两者又成了府里老仆之后。若是这般轻易地将身契交予三娘子,反倒是显得府里行事不够仁善。
蒋珍娘哽咽着,缓缓道出自己的猜测来,她把湿透了的帕子丢到一边,又拿着汗巾子捂住嘴:“……苗妈妈一家被卖了,庞管事一家被卖了……你说,你说。”
“事情应当还没到那个程度。”苏芷寒掌心生汗,强打起精神安抚蒋珍娘:“您瞧,府里不都没人提起这事了嘛。”
府里的意思,便是让风波尽早过去。
只是苏芷寒也没曾想过,老太太竟是这般狠心,伺候几十年的老人说是发卖便是发卖。
蒋珍娘止住泪,哽咽道:“真的?”
苏芷寒点了点头,与蒋珍娘说道:“想来三娘子赏了头面,又悄悄赏了银钱,便有提醒娘亲赎身的心思。”
“可如何让老太太同意咱们赎身?”蒋珍娘算了算银钱,满脸愁苦:“虽说加上三娘子给的银钱,咱们只要再攒上一些时候,估摸便能攒到赎身钱。”
蒋珍娘话说出口,还觉得恍惚,母女俩卖身进府一是为了躲避苏家人,二是为了归还苏父留下的赌债而卖身进来。
苏父的赌债约是三十二贯,对于半年前的母女俩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而时下她们手里竟是有近两百贯现钱!
即便赎身要支付相应的补偿费用,加上出府以后得租房钱,生活钱,她们也只需再攒上一段时间便够了。
而难就难在,如何让主家同意。
蒋珍娘曾听人八卦时聊起,说是那种小门小户的人家,凡是有仆佣想要赎身的,便会拿各种借口将仆佣身上的银钱搜刮一空,然后再堵了嘴巴发卖出去。
她以往不曾联系在忠勇侯府,如今心里却免不得升起些许怀疑来。
“……应该,不至于吧?忠勇侯府偌大的侯府,要是做这等事岂不是被全京城当笑话?”苏芷寒没曾想,蒋珍娘直接来了个极与极,以前说多信任便有多信任忠勇侯府,而如今怀疑起来,也真真是怀疑彻底。
“我这不也是……担心则乱嘛。”蒋珍娘看出女儿眼里意思,面色讪讪的,忙转移话题道:“除此之外,要是咱们赎身出府又被你叔伯他们寻上怎么办?”
提到这点,蒋珍娘又难掩焦虑,倒是苏芷寒犹豫了一下,悄声道:“您还记得卖豆腐的李大伯吗?”
蒋珍娘当然记得,还晓得女儿目前依旧在李大伯家里进豆腐的事。
苏芷寒见蒋珍娘记得,便与她说起上回雪灾时的事。诸人闲聊时,李大伯曾与他们几人说他家周遭的村庄也都遭了难,好多村子冻死了十之八九,剩余的多是在原地活不下去,也选择各奔东西讨生活。
“我与人打听了一番。”
“……”蒋珍娘的眼睛渐渐圆睁,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装模作样的掉两滴眼泪。她摁住努力往上翘的嘴角,咽了一下口水,说道:“莫非——”
苏芷寒点了点头,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可怜叔叔伯伯,都早早下去寻爹爹了,往常我们还念爹爹在下面冷清,这下子他们兄弟相逢,定然倍感亲切。”
“该啊……咳咳!”蒋珍娘乐得笑出声,而后又觉得不太好,赶紧改口道:“你这孩子也不早说,早知道冬至时,咱们也应该给他们扫扫墓,上柱香,烧点儿纸钱的。”
人冬至的时候,还活着呢。
苏芷寒欲言又止,瞅了一眼红着眼睛还努力憋笑的蒋珍娘,想了想,便把原本想说的话吞回肚子里。
蒋珍娘没了后顾之忧,待笑过以后便开始与女儿商量,如何能得到主家同意,赎身出府。
苏芷寒曾打听过这些,便逐一与蒋珍娘说了侯府往前出府的类型。
或是像赵婆子那般逐出府的,身契还在府里的,又或是主子的妾室养娘,在郎君去世后得已出府,亦或是像蒋珍娘母亲当年那般施恩放出去的,那通常要么是年岁高,伺候时间长,与主家情面足的,要么就是儿女选择平民婚嫁,必须要取消贱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