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黎于野(双重生) 第34节
作者:
不借春 更新:2025-12-09 12:19 字数:3330
“一个姜青野把你迷得找不着北了吗?这些年你窝在太后身边,什么洋相没出过,装得粗鄙愚昧贪图享受,今日为了他倒是锋芒毕露。”
官家只是不明白,不明白明明该是他与萧悬黎更亲近才对,怎么这人就一心向着外人,还是个企图颠覆朝纲的恶人。
见势不妙,朱帘悄悄退了出去去寻救兵。
萧悬黎深深叹口气,“官家,我曾见过一人打马擎苍过金明池,飞扬恣肆,粲然热烈,从此以后,心里便再也容不下旁人了,官家与思芃两情相悦,总该是明白的。”
这样的鲜活,是她认识的所有人里都不曾具备的,哪怕她识得的人各个出身高贵。
“你醒醒吧萧悬黎,你在他背后为他筹谋了一切,他却连你是谁都不知,不过是白费了一番功夫。”
陛下不知怎的,厌恶听她说这些,一双大掌不由自主地抓着萧悬黎的肩膀,企图摇醒她。
萧悬黎吃痛,眉头深深蹙起,挣扎起来想摆脱这种桎梏。
陛下却更加发狠地抓着她的胳膊。
萧悬黎没想到他会这样,心底闪过一丝不妙,挣扎的幅度大了起来,翠幕见势头不对也上来帮忙。
“萧悬黎你——”陛下那不耐的语气好似在教训不听话的猫狗,只是话说到一半便瞪大眼睛倒了下去。
在他背后,站着劈了官家一记面沉如水的姜青野。
悬黎陡然睁开眼睛,面前是放大的姜青野的脸,他在给她渡气。
那副神色,那蹙起的眉眼,叫悬黎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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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姜二:我决定贴身保护。
第31章
悬黎被姜青野托出水面, 小心翼翼地搁在岸边石鲸的背上。
悬黎眼睛随着姜青野的动作而动作,目光直勾勾,木愣愣地, 执着而执拗地追着他。
“悬黎?”姜青野温柔地拂开她面颊上的碎发, “萧悬黎?”
姜青野拧了拧她的裙摆上的水,也没听见她有声音这才慌了神。
“你不要吓我,悬黎。”姜青野肉眼可见地慌起来, 抬手便要抱她走。
这样的焦急慌乱和温柔珍视, 是枢密使姜庾楼没有的, 那时候的姜青野,好像被人挖了心的人形冷刃。
若真有什么感情, 也只有仇恨和愤怒。
悬黎双手捧住了姜青野的脸,湿漉漉地但很温热,她没碰过前世那个,不知道是不是也这么热。
她强迫姜青野与她四目相对,“姜青野,你为什么会在宫里?”
不知道是问今生这个, 还是在问前世那个。
姜青野任由她箍着脸,才从水里出来,眼圈红了也瞧不出来。
“我怎么可能看你有半点陷入危险的可能啊萧悬黎。”姜青野一开口便带上了鼻音。
他前世今生,仅有两次逾制闯过宫禁, 两次都是为了,萧悬黎。
前世是明令二十二年的五月,他大仇得报的那一日。
樊楼一角可望大内, 这是汴京乃至整个大凉都有的共识。
姜青野喜欢在那一处喝闷酒,家里没人,冷清的很, 还不如白日在朝堂与同僚唇枪舌剑来的热闹,即便白日里的热闹也叫他厌恶。
他在樊楼翘檐上自斟自饮的时候,总是能看见大内藏书楼,藏书楼整夜灯火通明。
太后身边的长淮小郡主,总是在那儿看书。
头一次见着人的时候,他拿千里镜照过。
那位蔫声不语的老实郡主,会安安静静地看上半宿的书。
身边两个侍女歪在一边打盹,他记得一个叫朱帘,一个叫翠幕。
喜庆得很。
今日也是不是什么大日子,只不过是他碰巧想雪耻,碰巧撞上了他自己许多年未过的生辰。
不知怎的,此时此刻,很想看看这表里不一的小郡主萧悬黎在做些什么。
藏书楼鲜少人光顾,只有那位郡主,褪去浮华喧嚣,卷在翰墨书香里,窃一份安宁。
姜青野随手摸了千里镜出来,往那藏书楼一瞧,千里镜里头一遭闯进了不速之客。
白日被他下了面子的当今天子,瞧着面色不虞,像是去寻晦气的。
那一刻说不准是什么心思,姜青野面色一变,搁下酒壶,飞身下了楼拔腿朝藏书楼奔去,生怕慢了一点儿。
他隔着倒下的官家和悬黎对视时,萧悬黎也是一句:“姜青野,你为什么会在宫里?”
而后,明面上永远循规蹈矩的小郡主,如今生初见时那般,三言两语之间做好了遮掩,将他送出了宫。
那次分别之后,再见便是在高阳关。
高阳关前,他的梦里是以身殉国的父兄同袍,高阳关后,他的梦里永远是血染濯衣的萧悬黎。
梦里的萧悬黎,眉眼温和,一如生前,一直在替他着急,“契丹有两个能开六石弓的人了。”
他从诏狱里爬出来之后,再也没有人关心过他。
这句话比佛偈好用,将他长久地困在了高阳关下,但他甘之如饴。
他在高阳关下听到萧悬黎唤他小姜将军时,胸腔里的那颗心好像又会跳了,自己也重新像个人了。
他在朝堂作威作福数年,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死在他手下的朝廷命官不知凡几,只有萧悬黎一个还记得他是北境的小姜将军。
送归她的灵柩后,他便返归北境,召集旧部。
枢密使姜庾楼自此再也没回过京城。
世上再也没有枢密使姜庾楼了,只有北境的小将军姜青野,背负着萧悬黎的期待,一头扎在北境。
上不听封,下不受降。
领着收拢回来的北境军旧部与契丹不死不休。
眼前的萧悬黎,化作了北境昏黄的天,凛冽的风。
姜青野还记得自己死那日,他身中数箭,永夜关冰凉的界碑撑着他,没叫他狼狈地倒下。
“永夜关大捷!”喊完这一嗓子,他仰靠着界碑,大口喘粗气,两鬓已经染霜,却露出个近乎孩子气的笑容来。
黄昏飞沙,日照界碑,这一切,都与十年前那个场景相似。
更让他怀念起碧血染濯衣的那个人。
你叫我应承太后,可太后与你同日而逝,你叫我保全温照楹,可她在得知你的死讯后落发出家,青灯古佛,了却余生。
你叫我照拂你母,可她闭门不出,没两月郁郁而终。
你的同宗好友,入北境军中,奋勇杀敌,瞎眼断手。
你托付给我的事,我大半都没能完成,对你不起,但只有一件,我自觉做得很好。
姜青野从怀里摸出那对镯子,翡翠环上的金莲被摩挲地发亮,“萧悬黎,你能不能再回来,重新看看这盛世,是不是你期盼的样子。”
能不能也再看看我,是不是你记忆里的小将军。
“萧悬黎!北境军元帅姜平钊麾下一路先锋姜青野,收复幽云十六州,于国尽忠了!”
这一悲声之后,他握紧了那对镯子,溘然长逝。
再睁眼时,萧悬黎像在高阳关下被他掀了盖头时那般,虚张声势地对他喊放肆。
真好啊。
萧悬黎还能对他喊,他还有很多很多事都要说给她听。
姜青野一颗心坠得满满当当,全是萧悬黎,睁眼再见时,便已经决定此生无论如何都要护她周全。
姜青野柔肠都要化成水了,然后就看着萧悬黎被推入水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姜青野说了许多遍,好像只会说这四个字了似的。
她都在水中闭眼了,不敢想自己入水晚一会儿会发生什么。
“那娘子我给拘住了,就等你去发落。”姜青野看她仍没反应,横抱起她便要走。
回过神来的悬黎松了自己搁在他脸上的手,“你方才说你把谁拘住了?”
“与你一同游太液池的那女子。”姜青野看她终于有精神了,脚下加快。
却被悬黎勒了一下脖子,被迫停下。
“你说,”悬黎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把思芃扣下了?”
姜青野不明就里,直觉这不是悬黎想看见的场面,小幅度地点了个头。
“我要的就是她六神无主慌不择路将此事闹大!”
姜青野面上有一瞬空白,反应过来后,单手抱着悬黎,另一只手撮指成哨,长长一声哨响。
他当宝贝养着的海东青振翅飞来,爪子上还有许多碎步,悬黎定睛一瞧,正是思芃穿得那身衣服的布料。
“你用它把思芃拘住的?”那可真是对症下药了,“思芃最怕鸟了,不会将人啄伤吧?”
“不会,”姜青野赶忙保证,“它能听懂人话,不叫它伤人的时候只是那翅膀扇人。”
只是前世的鸟儿了,重新磨合费了些功夫,不然它连衣服都不会抓破。
朱帘翠幕紧随这鸟追过来,二人追到跟前齐齐停住欲言又止时,悬黎才后知后觉地从姜青野怀里下来。
朱帘翠幕围上来将悬黎裹住,朱帘口齿清晰地回禀:“我同翠幕在一旁瞧着,杨娘子本是要走的,这鸟来将她围住,她没走成,刚刚才离开。”
翠幕补充说:“她见主子迟迟不上来,心里也慌,想跳下去寻你的时候,姜郎君便跳下去了。”
悬黎点点头,事情还没脱离她的掌控,姜青野是从另一头带她上岸的,这与她的盘算不谋而合,勉强算他帮了自己一把。
“你会水?”姜青野站在一旁身上还滴着水,有些滑稽,头发凌乱地像是刚从太液池爬出来的水鬼。
思及他是为了自己才弄得这样狼狈,悬黎分了他一块长布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