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作者:
有毒喷菇 更新:2025-12-09 12:13 字数:3022
楚悯视线微顿,苏逢雨接着说:“这段旋律若是换一种弹法……”她说着, 指尖飞快在琴弦上掠过,弹奏了一段短促的旋律, 在楚悯忍不住皱眉时停下动作,接上方才的话, “便是乱神。”
难怪, 听着总觉得有些……不舒服,短短几个音就令人无端烦闷。
苏逢雨侧目看向楚悯:“听着什么感觉?”
楚悯如实回答:“有些烦闷。”
苏逢雨颔首,把手从琴上收回:“清心曲中余下的旋律加上这一段, 即成完整的乱神。”
楚悯微愣:“除了这一段, 其他无甚区别?”
苏逢雨把琴谱合上,又把最后一页翻开:“编写这琴谱的人把乱神放在最后,或许是想让照着此谱修习的人有种豁然开朗之感,但我认为没有这种必要,乱神和清心本出自同源, 不如最初就分辨明白。”
楚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道:“或许是担心初学之人混淆?”
苏逢雨看了她一眼:“不必为无关之人辩说,再说了,你听完这段乱神,难道认为这两者可被轻易混淆?”
楚悯先前生活的环境,应该说今日之前生活的环境,都很少有人会这样直白地让她不要说这种表面客气、实则无甚意义的话,故而乍然听见此言,楚悯错愕了好一会儿才说:“不会混淆。”
毕竟二者蕴含的情绪截然不同。
“呲啦”一声,苏逢雨毫无预兆将最后一页琴谱撕了下来,接着重新从正面翻开琴谱,把撕下来的残页夹进清心曲的后方。
“若为所有人体贴,谁来体贴你?”她做完这一串动作后又看了楚悯一眼。
楚悯被她干脆利落的动作镇住,闻言下意识解释:“并非为所有人……”
苏逢雨挑起眉:“那我又是你的什么人?写这琴谱的又是你的什么人?值得你在我面前为他分辨吗?岂不浪费口舌,徒添烦扰?”
楚悯哑口无言。
苏逢雨把琴谱往她面前一推:“你虽天资聪颖,但太墨守成规,是觉得自己出身天问并不擅音修之道,所以缺乏信心?”
楚悯被她一句话点破,抿了抿嘴,但也无法反驳,只好点头称是。
苏逢雨面色平淡,似乎并不为她的回答感到惊讶或了然:“音修一道虽不如剑修枝繁叶茂,但前人也算不得少,后入此道者自然只能修习前人留下的琴谱,从最基础的乐理学起,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得完全照着前人写的来。”她把琴往自己面前移了些,“天问的前人难道就从未出错?”
楚悯下意识摇了摇头。
苏逢雨伸手一拂,琴弦上流出几个婉转动听的音:“需要反复卜算确认卦象的天问尚且不是从无错漏,你又为何要在音修这一道上固步自封?大可肆意打破前人设下的藩篱,若真有错漏,有我在,也可令你不至行差踏错。”
楚悯被她这一段话震慑般愣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喃喃道:“苏修士为何如此倾心传授于我?”
分明她们的关系如她方才所说,非亲非故,甚至可以算得上只是萍水相逢。
苏逢雨竟然笑了一下:“我飞累了,找个树杈歇一歇,一扭头看见树杈上还有只不会飞的雏鸟,既然碰上了,总该教一教。”
毕竟走在前头的人,不正该在半途点几盏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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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云铮和谭一筠简单对过课表,因为明日课上就要见面,实在不想多聊,辞别过后自己继续在静悄悄的归墟里溜溜达达。
摇羽方才一声没吭,在不熟悉的人面前伪装成一把普通的剑。待谭一筠走远,才在关云铮腰间嘀咕道:“他那法器听着还怪好用的。”
关云铮心说那可不吗,要有这玩意儿期末月还熬什么夜啊,直接高浓度向低浓度渗透不就得了。
哦不行,这玩意儿只是个誊抄本,并不能帮助记忆,再渗透也渗透不进脑子。
关云铮绝望地思考了一会儿,发现还是以耗费精力为前提的将隐,更适合她这个明明看过知识点却全都被过滤出去的脑子。
所以说获取知识的过程中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呢,关云铮顿时大彻大悟。
她半晌没动静,摇羽从剑鞘里又冒出来一截:“怎么不说话?”
关云铮面不改色地把它按回去一截:“回忆自己的惨痛过去,别吵。”
摇羽被按了一把,没好气道:“再惨痛不都过去了吗,有什么值得想的。”
关云铮脚步一顿,随即低头看向腰间:“不愧是……比我多活了快一百岁的前辈啊。”
摇羽:“……你少阴阳怪气。”
关云铮被它逗笑,随即又抬起头叹了口气:“是啊,都过去了。”
“你此刻听着比我还老气横秋。”摇羽在她腰间平静指出。
唉,虽说摇羽实际上已经一百多岁了,但这就是非人的松弛感吗,怎么很多时候说话都带着一股“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感觉,比她无忧无虑多了。
在心里蛐蛐了两句摇羽,她忽然想起昨日同楚悯一起讨论的话题:“你说你的记忆能被将隐回溯吗?”
摇羽听着并不觉得她此言冒犯,随口答道:“我是无形之物,将隐怕是回溯不了我的记忆。”
关云铮疑惑:“这又是从何而来的结论?”
摇羽语气随意:“猜的,无形之物所能做的事有限,反过来,符咒、术法能在无形之物上发挥作用的也十分有限,若非章存舒给我找了这剑身,你也绝无可能把我放进乾坤袋中。”
关云铮点点头:“此事师父说过,乾坤袋中若是放入无形之物,其中所有的物件重量都会加诸于身。”
摇羽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在你误打误撞进入剑冢之前,我能做的事不过就是偶尔操纵瀑布的水流逗弄弟子,或者在他们误闯剑冢领域时扮作鬼魂将其吓唬一番。”
关云铮的语气顿时变得很哀怨:“怎么,还不够缺德吗?”
她可是两件缺德事都赶上了,十足的受害者。
摇羽像是才想起她这个受害者似的,闻言哈哈大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剑冢里不见日月,不知年岁,太无聊了,只好给自己找些乐子。就算不是你,也会有别的人,只是凑巧你来了,你师父又正好是章存舒,我难得吓唬个人,就遭报应了。只好宽慰自己是为了弥补我对你造成的惊吓,委屈一段时间,做你的佩剑了。”
关云铮幽幽道:“那真是委屈你了,前辈。”
摇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唔”了一声:“说起来,我知道关于你师父的一个秘密,你想不想知道?”
关云铮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空:大阵运行中,天气晴好,云有那么几朵,太阳也不晒,标准的秋高气爽。
嗯,没有突然打雷的风险。
她低下头看向摇羽:“你说吧。”
摇羽兴致勃勃:“你师父也学剑,此事你可知晓?”
关云铮心说不是你要说秘密吗,怎么还问起我来了,于是犹豫着:“此事……我该知晓吗?”
摇羽显然在兴头上,没在意她回答的内容,继续说道:“但你应当从未见过他的佩剑?”
这确实。
应该说她甚至没见过章存舒施法,所有的符咒术法她都没见章存舒施展过,哪怕知道护山大阵是章存舒布设的,严骛来时山下石阶也是他做出的幻境,但她也只是有这样一个认知,从未亲眼见过。
也正是因为一概没见过,章存舒在她这里的形象才总是游走于靠谱和不靠谱之间,没个清晰的能力定位。
摇羽忽而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因为他的佩剑,也在剑冢里。”
关云铮被这话惊得差点平地摔了,脚下拌蒜似的走了两步,惊道:“此话当真?”
也是没想到古装剧里常见的烂台词有朝一日会被她这个专业吐槽户说出口。
摇羽也相当配合,此刻的语气活像个古装剧里的嚼舌根npc:“那还能有假,不然你以为他是怎么进得了剑冢的。”
想进入剑冢,必须能与其中的剑互相感应。
关云铮震惊了。
她还以为章存舒真的是硬闯的!
好哇掌门这个浓眉大眼的也背叛革||命了?
当初还是他说的章存舒是硬闯进的剑冢呢,合着她完全是蒙鼓人?被耍得团团转?
难道掌门也对此事毫不知情?不能够吧?
思及此,关云铮忍不住皱起眉头:“不是死者的剑才能入剑冢吗?”
摇羽方才谈论秘密时的兴奋语气忽地消散了:“谁知道呢,他如今的剑意,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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