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孩子并排站在殿门前, 表情各异。
  闻时月弯下腰，平视着三个孩子, 语气是少有的、纯粹的温柔：“父皇与母皇要出去一会儿，玥儿，你是长兄，要看顾好弟弟妹妹。”
  闻人玥小脸严肃, 像个小大人般郑重拱手：
  “儿臣遵命, 请父皇、母皇放心，定不辱命。”
  那模样，俨然已有未来储君的风范。
  凯撒的目光则落在跃跃欲试的次子身上, 伸出大手揉了揉闻人轩的脑袋，带着点警告, 又带着点鼓励：
  “轩儿, 听着, 保护好哥哥和妹妹，不许惹祸, 但若有人敢欺负你们……”
  他顿了顿，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属于前帝王的锐光，
  “你知道该怎么做。”
  凯旋立刻挺起小胸脯，模仿着父亲的样子, 握紧小拳头：
  “知道！像父王一样，把他们打跑！”
  惹得闻时月无奈地看了凯撒一眼。
  最后，两人看向被哥哥们护在中间的小女儿闻人觅。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怀里抱着个精致的布娃娃，软软地说：
  “父皇母皇要玩得开心哦！觅儿会想你们的！”
  闻时月心尖一软，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父母的身影刚一消失在宫道尽头，三个小家伙的“执政”时光便正式开始了。
  闻人玥本想带着弟妹去小书房温书，履行长兄的教导之责。
  谁知闻人轩一进去就嚷嚷饿了，闻人觅也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哥哥。
  闻人约看着弟弟妹妹期盼的眼神，那点小严肃瞬间瓦解，叹了口气，学着母皇的样子，小手一挥：
  “传点心！”
  瞬间，宫女们忍着笑意，端上了各色精致的糕点和牛乳。
  严肃的御书房变成了温馨的茶话会。
  吃完点心，闻人轩坐不住了，拉着妹妹要去御花园“探险”，声称要像父王那样去“开拓疆土”。
  结果不小心，闻人觅最心爱的布娃娃被树枝勾破了手臂。
  小姑娘眼圈瞬间就红了。
  闻人轩顿时慌了手脚，刚才的“大将军”气概全无，笨拙地想安慰妹妹。
  闻人玥见状，立刻出面主持“和谈”。他像模像样地检查了“伤情”，然后吩咐宫女取来针线，自己则学着母皇平日里安抚他的样子，摸着妹妹的头，沉稳地说：
  “觅儿不哭，哥哥能救它。”他那专注缝补的侧脸，竟真有几分闻时月处理政务时的影子。
  到了该就寝的时间，三个小家伙挤在一张床上。
  闻人蜜有点想母皇了，小声问：
  “哥哥，父皇母皇什么时候回来呀？”
  闻人玥作为长兄，立刻担负起“稳定人心”的重任。
  他指着窗外闪烁的星空，用从太傅那里学来的知识，一本正经地解释：
  “你看，那颗最亮的星星是紫微星，就像母皇，永远照耀着我们。旁边那颗很亮的武曲星，就是父皇，守护着我们呢。他们就在那里看着我们，所以我们乖乖睡觉，明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他们了。”
  闻人轩听得半懂不懂，但也跟着附和：
  “对！父王最厉害了！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
  在哥哥们一“文”一“武”的安抚下，闻人觅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当闻时月和凯撒踏着月色回宫，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
  寝殿里，三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睡得正香。
  闻人觅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被粗糙针脚缝好的布娃娃，嘴角带着甜甜的笑。
  闻人轩一只脚搭在哥哥身上，睡姿豪放。而被弟弟妹妹“包围”的闻人玥，即使在睡梦中，小手也还保持着护着妹妹的姿势。
  闻时月与凯撒相视一笑，所有的柔情与牵挂，都在这一眼中了。
  凯撒轻轻上前，小心地将闻人轩不安分的腿放好，又为闻人玥掖好被角。
  闻时月则俯身，在三个孩子的额头上，各自印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宫灯柔和，岁月静好。这一夜的“独立”，是孩子们成长的微小注脚，也是这个皇室家庭里，最寻常也最珍贵的温情。
  对他们而言，最好的纪念日礼物，或许就是归来时，看到他们创造的小世界，如此安宁而美好。
  ——
  窗外是呼啸的北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偶尔敲打在窗台上，发出簌簌的轻响。
  寝殿的暖阁里却温暖如春，银丝炭在兽耳铜炉里烧得正旺，偶尔噼啪一声，溅起几点星火。
  厚重的绒毯，松软的靠垫，几乎将那张宽大的软榻淹没。闻时月慵懒地窝在凯撒怀里，身上盖着一条厚厚的羊毛绒毯，只露出一个脑袋。
  前方的水晶镜面上正投射着一部异邦的爱情影片，光影流转，男女主角的对话成了此刻温暖的背景音。
  凯撒的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手臂环着她的腰。
  影片的情节有些慢，他的注意力渐渐从屏幕移到了怀中的人身上。
  她看得专注，侧脸在跳动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长睫偶尔轻颤，像蝶翼栖息。
  一个恶作剧的念头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他不动声色地，将原本规规矩矩放在她腰间的手，悄悄地从她家居服的下摆探了进去。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兵器留下的薄茧，指节因刻意放轻动作而显得有些僵硬，目标是她的腰侧——他记得那里似乎是她的痒处。
  他想象着她会像受惊的猫儿一样猛地弹开，或者娇嗔着给他一记肘击。
  然而，预想中的惊跳和嗔怪并没有发生。
  闻时月的身体只是在他手掌贴上去的瞬间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僵，随即立刻松弛下来，甚至……还下意识地往他温热的掌心更贴近了一点。
  然后，她空着的那只手从毯子里伸出来，准确无误地覆盖在他那只“图谋不轨”的大手上，不是推开，而是……反手扣住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更牢固地按在了自己温软的腰腹间。
  她的指尖微凉，与他滚烫的掌心形成鲜明对比。
  凯撒愣住了。
  这时，闻时月才缓缓转过头来看他。屏幕的光在她眼底流动，那里面没有半分惊吓，只有了然的笑意和一丝狡黠。
  她微微仰起脸，非但没有追究他的“冒犯”，反而就着他低头的姿势，飞快地在他唇角印下了一个带着暖意的亲吻。
  一触即分。
  “凉，”
  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点揶揄，
  “给你暖暖。”
  凯撒的心跳在那柔软的触感和这句直白的话语中，猛地漏跳了一拍，随即更加汹涌地鼓噪起来。
  所有恶作剧的心思都被这个反客为主的亲吻和这句“给你暖暖”击得粉碎，只剩下满腔几乎要溢出来的柔情。
  他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拥进怀里，低头将脸埋在她颈窝，闷闷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传递到闻时月背上。
  “嗯，”
  他应着，声音低沉而愉悦，带着认输般的纵容，
  “很暖。”
  电影里在演什么，已经无人关心了。窗外的风雪声似乎也变得遥远。
  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只剩下相依的体温和交织的呼吸，比任何炭火都更能抵御严寒。他想吓她一跳，最终却被她不动声色地缴了械，温暖了一整个冬天。
  ——
  雪下得正紧，鹅毛般的雪片无声飘落，将琉璃殿顶、汉白玉栏杆都覆上一层厚厚的纯净白色。
  凯撒刚结束与近卫军的巡查，从殿外归来，黑色的大氅上落满了雪，肩头与发梢也沾染着冰晶，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踏进暖阁。
  闻时月正临窗赏雪，听到动静回头，见他眉宇间带着风雪的痕迹，便走了过来。
  “外面雪很大？”
  她伸手，自然地要替他拂去大氅上的积雪。
  就在她靠近的瞬间，凯撒忽然动了。他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手臂却极其有力，猛地张开那件宽大厚实的黑色大氅，如同鹰隼展开羽翼，不由分说地将她整个裹了进来，严严实实。
  “唔！”
  闻时月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整个人撞进他怀里。
  冰冷与温热骤然交锋。
  大氅外侧是冰雪的刺骨寒意，内侧却还残留着他身体的温度，以及一种独属于他的、混合着龙诞香与皮革的凛冽气息。
  她被这巨大的温差和突如其来的包裹感弄得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