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作者:
甜酒师 更新:2025-12-09 12:12 字数:2657
乌身雪蹄的战马载着墨无痕奔驰在旷野。
马蹄踏过一个个横七竖八的稻草人,这是城楼对峙那夜他用来充数壮势的。
那一夜,稍有差池,他便会万劫不复。
他明明把自己能做到的一切都捧给她了,可她为何要如此待他!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黑夜不断向前延伸,沸腾的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他纵马踏月,与风争先,却如何也降不下一身的燥火。
马儿跑得口渴,在一处湖边减速停驻。
在它饮水的空档,墨无痕屈腿躺在湖边的草滩,银河宛如一只巨大的眼睛与他相视,看着这一片儿时最爱的星空,他想起了父兄,想到了阿姐,想到了曾经他们一起在凉州旷野上纵马放歌的短暂时光。
哎呀呀呀呀,我们家六郎生得这样好看,应该多笑一笑才好!笑一个给二姐看看好不好?
小六,三哥带你去射兔子好不好?成日里闷在家里都快闷成哑巴了。
练完这套剑法,爹就带你去找鹰崽子!
六弟,大哥给你做了一张弓,快过来试试合不合适!
六郎,你总不说话,是不是不喜欢跟二姐待在一起?
小六,你跟三哥说说话,三哥舞刀给你看。
六弟总这么闷着,是不是不喜欢这个家?
不是的,不是的!墨无痕大声喊着,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相处,我没有不喜欢这个家!
墨无痕在噩梦中惊醒。
他大口喘着气,眼前湖水无波,倒映着星河,战马百无聊赖地摔着尾巴,噗噗打着响鼻。
掬了把水泼在脸上,冬日的冰水迅速降下他的燥火,狂跳不止的心脏也逐渐回归平静。
以前,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可现在才发现,他从来都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
他只能无力地看着他爱的人,一个一个离他而去。
回到营中后,他掀帘看了眼内室,楚宜笑已经睡着了,桌上还留着一盏未灭的灯火。
他走过去,将灯吹灭,而后回到议事的外间,打算处理些搁置多时的军务。
看了没多久,困意袭来,又凶又猛,不多时他便趴在帅案上睡着了。
漆黑室内,月光洒落,光影沉浮。
忽然,玉簪簪头的一朵小花,亮起红色的光芒。
细小的光粒汇聚成线,延伸到外间,在墨无痕右手的无名指上绕了个圈。
一根细长的红线将两人的梦境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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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是前世的回忆,不喜欢的朋友可以跳过,但不建议。
第85章 前世 墨无痕,你给我写的结局,这辈
离王率军攻城, 离王率军攻城
月前,离王两个子女暴毙宫中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连三个子女暴毙宫中,原本在前线抗击羌吾的离王,联合骠骑大将军楚耀, 以清君侧为由, 杀入金陵。
宫里乱了。
四处都是尖叫与哀嚎。
宫人们慌不择路, 无头苍蝇似的乱撞,却还不忘提了包袱卷走后妃未来得及带走的首饰。
离王反叛的第一日, 皇帝就南下跑了。
太子苦苦支撑多日, 终是寡不敌众,乔装改扮,打算趁夜潜逃出京。
而今日, 是他们的大婚。
姑娘红妆未卸, 血红的嫁衣衬托着她的雪肤花貌,一双水灵乌瞳望着头顶那片不见星月的沉沉夜空, 忽地, 面颊微凉。
指尖轻触那点湿润,展袖,有细碎的雪粒落下, 融化在如火的喜服中。
大齐平昌十四年春,金陵罕见地飘了细雪。
红唇微张,她喃喃着,墨无痕, 金陵下雪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楚三姑娘!梳着双鬟宫女发髻的小姑娘匆匆跑来,是柳桃,姑娘, 金陵乱了,少主那边失了音讯,奴婢跟时大人先护您出宫避一避。
听到他失了音讯,她心中发急,柳桃也不知具体情况,只能胡乱编了几句叫她安心的话。
也对,仗打起来,哪有那么多时间写信。那我姐姐
姨娘难产,带着妹妹一起去了。她的亲人只剩下二姐一人,当初萧遇就是用二姐的性命相逼,她才不情不愿随他入宫成婚。
柳桃如实禀报:二姑娘听闻楚耀助离王造反,在大军围城后就割了腕子,时大人去的时候,人已经凉透了。
二姐也死了。她有些懵怔。
姑娘,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如梦初醒般点头,却惊闻一道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渐近,洞房花烛夜,孤的太子妃这是要走去哪儿啊?
在他身后,时惊风被两人拖着,双腿软绵,带着血,人已经昏过去了。
另有十余人围拢过来,柳桃双拳难敌四手,终是被制服在地。
萧遇边叹息着边摇头,真是墨无痕养的好狗,可惜了。
当着她的面,两人被一剑穿心。
利剑脱离皮肉,大股的鲜血涌出,将她的嫁衣染得愈发鲜红,六合皂靴踩于其上,踏碎一地凄凉。
墨无痕就是北燕凉王墨瑾渊,你是不是早知道了,嗯?孤的好太子妃?
青砖渗着冷气,她跪坐着,膝盖痛到发麻,萧遇在说着什么,更远的地方,传来兵戈相交的叮叮当当,无数人在奔跑,无数人在呐喊,无数人在尖叫,她仿佛坠在长河永夜,唯一能够窥见的那丝光亮也逐渐湮灭。
报有小兵残盔败甲狼狈来报,太子殿下,凉凉凉王他杀过来了!
这么快。萧遇吃了一惊,却在触及她的目光后稍稍定心。
她懂了他的意思。
有她在,墨无痕就不可能赢。
萧遇冷声道:押上她,弃城。
她凄然一笑,再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父亲做了反贼,姨娘亲姐死于非命,要说唯一放不下的,也就只有一个他了。
可是,她与萧遇已经拜堂做了夫妇,大齐的太子妃,又如何能嫁给北燕的皇子呢?
二嫁之身,他会不会嫌弃她呢?
他若是嫌弃她她不敢深想。
侍卫上前押她,被她甩臂挣开。
这好像是她这辈子,自五岁那年离家出走后,做过的最叛逆,也是最随心的一件事。
她微微笑着,道:萧遇,你、休、想。
早已备好的断肠草落入腹中。
绞痛,像有人拿了把钝剪刀在用力铰着肠胃。
最后落入眼中的,是萧遇那张,惊恐到扭曲的脸。
天空飘起了雪花,像是回到了朔北的寒冬。
不多时,天上地下白茫茫一片,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雪落无声。
忽然,嘭的一声巨响,紧闭的宫门倏然大敞,玄甲将帅横槊击门,却在门扉洞开的那一刻,于满地的素白银霜中,窥见一抹血红的残影。
他晚来一步,只得她一具冰冷尸首。
不是说好要去看朔北的雪吗?
他搂着她,下颌摩挲着她光洁的额头,布满褐色血痂的手颤抖得不成样子,在怀中摸索许久,才找到了他带给她的生辰贺礼。
走的匆忙,都没来得及陪你好好过个生辰,现在给你补上好不好?
回应他的,唯有漫天大雪。
贺礼用一方素帕包裹着贴心存放,一层层打开,里面包着的是一支白玉花簪,簪头五朵小花簇拥一处,簪体水润盈亮,放在光下,似有水流涌动。
我出征的时候,朔北落了大雪。我想着你既然喜欢,就叫人做了这支花簪上面刻着你最喜欢的紫藤花,里面凿空了注入雪水,这样这样朔北的大雪就可以时时刻刻伴你身侧
他哽咽着,你睁开眼看一看好不好你戴给我看一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