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作者:
夜眠溪山 更新:2025-12-09 12:11 字数:3151
燕景祁也不是每一份奏章都批阅得仔细,诸如请安、进贡一类的文书,便也只会让元嘉简单写上一两个字,示意知悉罢了。如此,一人口述,一人撰记,又过了近两个时辰,积在书桌上的那一摞奏章才堪堪被扫净。
元嘉长舒了口气,总算将悬了许久的毫笔放下,左手握住右手手腕,或轻或重地按捏着。好一会儿,酸胀的感觉才有所缓解。
她从座椅上起身,又行至燕景祁榻前。本想着今日耽搁许久,或许已误了男人服药的时辰,此刻先带着燕明昱告退离去为宜。不想这小小孩童仍旧精神抖擞,虽还老实倚在男人怀里,一双圆滚的眼珠子却不住地转来转去,半点没被方才沉闷的说话与写字声搅扰,甚至连一丝困意也无。
元嘉惊讶地一抬眼,“……这是没睡?”
燕景祁轻笑一声,还不及说话,便听见燕明昱自己答道:“阿昱不困!不睡觉!”
小孩子年纪轻,他二人说的又都是些前朝政事,所言繁冗,燕明昱不觉困倦,倒也是奇事。
元嘉亦柔了神色,“今日已陪了爹爹许久,爹爹也要休息了。阿昱下来,该和娘亲回清宁宫了。”
燕明昱唔了一声,顺从地从榻上爬下来,先喊了声“爹爹”,又扯了扯元嘉衣角,仰头问道:“阿娘,那我明日还可以来找爹爹吗?”
这便不是她能许诺的了……且燕景祁头风发作,如今尚自顾不暇,怕也不乐意日日被人打扰,哪怕这个人是他的骨肉。
“明日来,后日也来……跟你娘亲一起来。”
燕景祁抬手抚了抚燕明昱发顶,面色虽苍白,声音却多出几分清朗。
元嘉又看向男人。
“……你每日这个时辰,都带着阿昱过来。”燕景祁显出几分躁烦,“朕、我这一次发作的厉害怕是小半个月都不得安生。”
“是。”元嘉并不多问,只垂目答应了一句,又关心起男人身体来,“天色渐晚,不好再误了三郎服药的时辰,我这就让申时安他们入内侍奉。”
见燕景祁微微颔首,这才搂着燕明昱与之道别,随后离了紫宸殿。
……
那之后的半个月,元嘉就带着燕明昱往返于清宁宫与紫宸殿之间,按着燕景祁的吩咐,替他读本、写字。有时也能碰上大臣们聚在前殿议事,那时她便带着燕明昱自觉避去后殿,不听,也不问。若遇上燕景祁头疾发作的厉害,便也会置座屏风、放下帘子,坐在另一侧的书桌后头,替燕景祁撰录要点,记些事,也记些人。
皇帝染疾不入后宫,皇后却带着唯一的皇子日日往帝王寝殿跑,前朝勉强算是风平浪静,后宫却不知有多少人在私底下翻了风浪。
好在半月过去,燕景祁的头风好了大半,也可以如常去宣政殿议事了,元嘉便也顺势回了清宁宫,不再按日往紫宸殿点卯。
虽有些遗憾,可到底来日方长,也不必在这当头争先于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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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好热啊好热啊好热啊
第116章 忽临事 求您施恩申国夫人,救她一条性……
“……女君, 端王妃进宫来了。”
红玉掀了帘子进来,“先去了兴庆宫给太后请安,又去了长生殿,陪着许太妃说了会儿话, 半个时辰前, 绕道去了扶风殿拜见赵太妃。这会儿, 两位贵人正结伴往咱们宫来呢。怕您不在,还特意遣了人, 先她们一步过来请安……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元嘉闻声抬头, 本在习字的手也停了动作。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钱宝林一事的影响,近来宫里安静得很。除非来清宁宫请安, 否则少有串门走动的,唯恐自己成了第二个被燕景祁或元嘉发落的人。
元嘉乐得清静,更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除非被请去紫宸殿, 否则这段日子也大半时间缩在清宁宫不出门, 或处理宫务, 或临摹燕景祁的字帖, 再不然就是待在暖阁陪伴燕明昱。
细算下来,元嘉已有些日子没收到外人过宫请安的消息了, 是以今日听到红玉的话,第一反应便是诧异,继而又在回忆是否哪里出了不妥。
思来想去一遭, 仍是毫无头绪, 只能点头应允,吩咐着若人到了,便将其引去偏殿等候。自己则回了后殿, 另换了身能见人的衣裳。
不多时,赵家姊妹果然相携而至。比起赵妍和有些焦躁的反应,赵舒和则显出几分不耐烦,像是全然被身边人硬拉过来似的。
“许久不见太妃与端王妃,近来可好?”
元嘉坐在上首,寒暄道。
本以为会收到同样带着客套意味的回答,却不想接下来听到的话,全然与寒暄无关,也与赵家姊妹无关。
“得皇后相问,妾身一切都好……只今日厚颜前来,实则是想求皇后一个恩典……”
先开口的是赵妍和——这个成婚后,从来在人前端方的女子,在此刻少见地透出几分急切不安。
元嘉托着杯盏的动作微顿,而后诧异抬眼,不加掩饰地、近乎失礼地将人从头到脚审视了一圈。
不怪乎元嘉如此,她也是在赵妍和成了端王妃后,才逐渐对眼前这个女子有了些许模糊的认识——与柔婉的外表相反,赵妍和自己却是个颇有主见且本事强硬的人。连初嫁时对其极度不满的端王,也能被她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潜移默化地敛了脾气。如今少去平康坊不说,连从前被端王忽视得彻底的稚子,养在她身边以后,年前也被正式册为王府世子了。
而这一切,未有许太妃插手,赵妍和自己也没回过广平侯府求助,全然依靠的自己。
若非如此,元嘉也不会拿端王去试探燕景祁了。
可今日,这个事事有度的女子却在元嘉面前低下了头,焦躁不安地向她求助,她又怎会不惊讶?
“端王妃想求谁的恩典?”元嘉很快收敛了神色,“竟还找了赵太妃作陪……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求皇后殿下、施恩申国夫人,救她一条性命!”
空旷的大殿内回荡着赵妍和难掩交瘁的声音,听得元嘉也皱起了眉。
一直捧盏不语的赵舒和,此刻更忍不住轻嗤一声,眼中不耐愈浓。
“……申国夫人?”
元嘉微微侧头,询问似的睨了眼红玉,前者立刻凑近元嘉耳畔,悄声解释了几句,元嘉这才了然。
赵妍和口中的申国夫人,是宁国公两年前才新娶回去的续弦娘子,与死在时疫下的先宁国公夫人为同父异母的姊妹。
先宁国公夫人死的仓促,膝下两子一女俱未到成家的年纪。为了方便“照顾”孩子,也为了保住宁国公夫人的位子,先宁国公夫人的嫡亲妹妹,便在及笄之龄被嫁去了宁国公府,成了如今的申国夫人。
申国夫人与宁国公差了近二十岁,却只比自己名义上的继子女大了不到四岁,要说是同龄人也无不妥。是以两人感情一直算不得和睦,勉强称一句相敬如宾罢了。
“端王妃慎言。”元嘉复又看向赵妍和,“申国夫人不过是近来染病,这才于府中休养罢了,宁国公府的人也是特意来报过的……怎么到端王妃的嘴里,便是要予去救人性命了?”
这也是方才红玉贴在元嘉耳边说的。
“病不病的,既无医官去证,又没见着本人,谁都能张口胡诌,哪里就能作数了呢?”
赵妍和绷着嘴角,对所谓的养病一说并不赞同。
“可端王妃今日在予面前说的话,不也是自己的一家之言吗?”
元嘉反问道。
“……月前,申国夫人曾邀妾同往慈恩寺礼佛参拜。不想到约定那日,申国夫人没有出现不说,甚至也没有让人提前过来知会一声,就这样无端端的失约了。妾后来命人去过宁国公府,却被府上的人告知申国夫人染了病,医士叮嘱不能见风,因病的匆忙,所以才没有赴约。”
“与宁国公府报来的倒也一致。”元嘉啜饮了口茶水,“所以,是什么让端王妃觉得,申国夫人不是因病休养的呢?”
“……因为,申国夫人不喜欢宁国公府,也不喜欢宁国公府的人。所以若是她自己的事情,不论大小,从来都只会让陪嫁侍女转达,绝不会假手旁人。”
赵妍和苦笑一声。
元嘉不为所动,只搁下茶盏,杯托与桌面碰撞间发出‘咔嗒’一声脆响,复问道:“端王妃就没有亲自上门去瞧上一瞧?”
“……去过的。”
赵妍和神色黯淡,“一开始是递的拜帖,可总会被国公府的人以申国夫人病体未愈为由推脱。后来,妾便什么也不说地直接上门,他们又会说妾来得不凑巧,申国夫人刚喝完药睡下了,也不宜见客……唯有一次,妾见到过她,可也是隔了层帐子,若隐若现的什么也看不清。服侍在她身边的,也不是往日里常见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