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作者:
夜眠溪山 更新:2025-12-09 12:10 字数:3026
“瞧着瘦了些,面色也称不上好,”元嘉想了想,“我见她腕间还戴着玉珠串,连名字也像是化用的佛家典故,不知是否是家中有信佛之人的缘故。”
“听说杨夫人信佛,或许是此缘由吧。”
元嘉点点头,不再细问。
倪娉柔却在这时显出几分忸怩,指腹在杯壁上不住地摩挲,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她、她的病可有起色?”
“我让章太医瞧了,说是好生调养个一年半载,也就无大碍了。”
又见倪娉柔因这话松了口气,不由奇道:“这可怪了,之前你不还避卫良媛如蛇蝎吗,怎么今日又关心起她的病情来了?”
“大家同处一个屋檐下,我没事避她做甚,还不是——”
倪娉柔突然收了声,很快又道:“算了,不说了,卫良媛大安便好。来日等她出得院门,我再好生向她陈情就是。”
虽不知倪娉柔隐去了什么,元嘉却也有心开解,遂道:“她如今好多了,昨儿个还让叶兰过来了一趟,说是身边伺候的人已然够多了,再不能让先太子妃的旧仆辛苦侍奉在侧,希望我能给那人指个好去处呢。”
“……那元娘你、是允了?”
倪娉柔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奇怪。
元嘉笑了笑,“菡萏馆不是正缺人手吗,我便让她回去守着了。既邻着旧主,也算不上什么苦累差事,正正好。”
倪娉柔听罢,反露出几分若有所思。
元嘉想了想,又道:“章太医新开了药,又让膳房按着方子,每三日送一次药膳过去。我问过叶兰,她也说卫良媛的精神好了许多。”
“如此,那饮食上可有相冲的东西?”
刘婵问道。
“这倒不曾听说,”元嘉摇头,“但是药三分毒,章太医说卫良媛服药的年数有些长了,只怕已伤了脾胃。所以今次开的药膳,也少见油腥,多以清淡汤水为主……想来这调养身子的过程,也是漫长。”
倪娉柔听到这里,忽而道:“那、可能用些鱼虾?”
“……应当是可以的吧,鱼汤鲜美,本也是常见的补身之物。”
话虽如此,元嘉的语气中仍多出几分不确定。
“不是不是,”倪娉柔连忙打断,“我是想说,她不是养了只……吗,从前怕是跟着她们吃人的食物,可如今三不五时的就要吃药膳,这东西就不好再给它吃了吧?让膳房每日备些鱼糜,再送些羊奶过去,只说是她要吃的,也不算引人注目吧?”
顿了顿,又小声道:“那小家伙圆滚滚的,模样也喜人,可别被饿瘦了。”
此言一出,元嘉与刘婵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须臾同笑出声,“自然。”
而后唤来了盼春,又低声嘱咐了几句。前者领命离开,不多时重新捧着托盘叩门而入,一边替几人换上新茶,一边回禀道:“都已吩咐好了,女君与二位良娣只管放心。”
盼春方才进来时,倪娉柔便已注意到前者打扮上与往日的不同,又想起这几日宫女间的流言,不由道:“我原道是无根据的闲话,哪想竟是真的。盼春这是真打算不嫁了?”
盼春将最后一盏茶摆好位置,两手拢住托盘,先看了元嘉一眼,见前者微微颔首,方才垂目答了个是。
刘婵在一旁瞧着,点了点头,“盼春稳重,又是你的陪嫁侍女,能够长长久久地伴在你身边,知冷知热的也好。”
说罢又望向盼春,“如今不想嫁便不嫁,可他日若你遇上喜欢的了,也别顾忌今日之言,还给你家女君说去。她若不允便来找我,可不能坏了你寻如意郎君,我还等着给你添妆呢!”
一番话说得认真,显然不是因为盼春在元嘉身边服侍的客套之言。
倪娉柔也在一旁附和,“盼春生得好看,又是个聪明能干的,便是到了七老八十,也有一群爷们等着娶呢!嫁不嫁人的都无所谓,不嫁人更好,叫他们也尝尝抓心挠肝的滋味儿。”
盼春笑着欸了一声,眼眶隐隐有些发红。自她开始梳了妇人头,府里窥伺的视线就没断过,仿佛在看什么稀罕物一般。后来被看得烦了,素日里无事便也懒得出长春馆了。不想今日两位良娣过院做客,见她这身打扮却未露半分异色,依旧以平常心相待。如此温言,怎能不叫她心生感动呢?
“盼春自入府那日起,便一直跟在我的身边,多年来与我形影不离,亦照顾我良多。她如今既下定了决心要长伴我左右,我自然不能叫别人看轻她。”
元嘉说着,又将盼春拉到身边,正色道:“你们几个的名字,都是当年进府的时候,由管事的嬷嬷分别取的。今日两位良娣皆在此,便请她二人替我做个见证,若你愿意,往后便叫回自己的名字吧。”
盼春怔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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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哇,怎么就又周一了呢[化了]
第56章 逢春时 长春馆今后便再没有什么盼春娘……
盼春木头似的站了好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元嘉说了什么,眼中露出难以抑制的欣喜,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可很快又凝在了脸上, 整个人显出几分犹豫。
“奴婢、奴婢从前的名字不好, 您虽给了奴婢恩典, 可连奴婢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叫什么名字......”
“若是名字不好,便把姓添上, 以后也是要做姑姑的人了, 哪能再由着旁人一口一个盼春娘子的叫着。”
倪娉柔笑吟吟道。
这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她们都能听到的流言,元嘉又怎会什么都不知道。只怕也是从盼春的表情中觉出了异样, 这才有意替人立势。她如今与元嘉交好,盼春自个儿也是个稳重的,她自然乐意助其一臂之力,做件锦上添花的美事。
盼春垂目想了想, 像是决定了什么一般, 双手拢在胸前, 朝元嘉深深一屈膝, 口中道:“女君,奴、我未入府前随父亲姓常, 可我深恨那人,更不愿再与之有任何牵扯。偏我母亲远嫁来此,又离世得早, 我也不知道母亲的姓氏, 所以这姓便不添了。至于名字,还请女君容我改上一字。”
“你说。”
“我想,把盼字改成逢字!”
盼春正色道。
“逢春……此二字作何解呢?”倪娉柔好奇道, “莫不是取自‘枯木逢春’之意?”
闻言,盼春眸中倏地一亮,随即郑重点头,“正是!奴婢从前的名字有等待之意,可自打遇见了我家女君,便再不必等待了。而‘枯木逢春’四字,正有绝境逢生、重获生机的意思,恰如当年女君一家救奴婢于水火。所以、所以想改作此字!”
“真是个秉性纯良的丫头,”刘婵感叹道,“她遇上你这样的主家,是她的福气。你能有她这样一个忠仆,亦是你的幸事。”
“所以,我更不能亏待她了。”元嘉看着盼春,“逢春二字已是很好了,可我还想再送你一个姓氏,不知你可愿意?”
“只要是您给的,奴婢无有不愿的!”
盼春毫不犹豫。
“你可愿随我姓季?”
元嘉含笑问道。
盼春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跪倒在地,语含哽咽,“奴婢愿意,奴婢愿意的!”
元嘉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好,以后我长春馆便没有什么盼春娘子了,只有一位季逢春姑姑。”
盼春,不,如今该唤作逢春了,一边揩着眼泪,一边答应道:“哎!”
刘婵一旁瞧着,忽然从腰间取下一枚荷包,又扬声唤了玉兰进来。
“你来,把这些银稞子拿到小厨房去,让她们置几桌席面,让今晚不用当值的宫女内侍们全部来吃酒。至于来不了的,便在今日晚饭里多添两个菜,大家一块儿高兴!”
玉兰接过荷包,倒不急着离开,含笑问道:“不知是什么喜事,竟叫咱们也跟着沾了光。”
这次不等刘婵开口,倪娉柔便在一旁笑盈盈道:“逢春做了长春馆的姑姑了,这样大的喜事,自然得好生贺上一贺!”
说罢,又从手上褪下一枚戒指,亦放至玉兰手心,“这就算是我的贺礼了,让小厨房再备些好酒,便是吃醉了也不打紧!”
“……逢春?”
饶是聪慧如玉兰,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玉兰姊姊,我、我如今叫做季逢春了,”逢春听着倪、刘二人的话,一时有些羞赧,“便是,枯木逢春的逢春。”
到底还是遮掩不住心中的喜悦,说着说着便又咧开嘴笑了。
玉兰一听,当下真心道:“恭喜逢春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