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作者:夜眠溪山      更新:2025-12-09 12:10      字数:3199
  而这一切,被另旁坐着的薛德妃尽收眼底,说不出的刺眼与炫耀。她笑意微僵,拢在袖下的手攥得死紧,蓦地瞧见同样静听二人说话的元嘉,唇角缓缓勾出一抹冷意。
  “……真好,太子得了个佳妇。”薛德妃突然出声,“皇后殿下选人的眼光极好,本宫今日瞧见太子妃的模样,一直悬着的心也可放下了。”
  说着,又命身后人将一直捧着的托盘递了出去,上头摆着的,是一把青玉凤蝠纹如意。玉不算罕见,刻的也只是寻常的吉祥纹样,要说有什么独特之处,大抵是在玉如意尾部圆孔的地方,坠了个稍显陈旧的穗子。
  元嘉屈膝谢过,同命人接了过去,抬眼却撞进燕景祁一瞬间怔愣的神色里。
  “这还是神妃在时,自己去慈恩寺一步一叩求回来的,想以诚心求神佛赐下麟儿。这穗子上的结也是她自己编的。她总说你待她好,她也总想做些什么来回报你,只可惜……这玉如意便一直放在本宫这里了。”
  薛德妃佯作拭泪,“今日见到你这新妇,本宫安心了,神妃九泉之下也可安心了……这玉如意便当是本宫与神妃的心意,盼你与太子妃恩爱顺常,琴瑟和鸣,早日为皇室开枝散叶。”
  燕景祁顿了顿,垂首应下,脸色如常,声音莫名有些发涩。元嘉也跟着低了头,又一次行礼谢过,心中却生出三分防备。
  薛德妃口中的神妃,只怕就是那位早逝的薛太子妃了……真是好一张利口。
  一件器物几句话,便引得燕景祁念起了亡人,又明里暗里在自己这个新妇面前上了一轮眼药,甚至还讽了娄皇后小气,直到今日才让她这个生母见到新媳。
  这样一位能说会道,又生下两子一女傍身的女子,竟也会失宠于今上?
  元嘉不明白,心中却更加警惕,只面上仍是那副恭顺模样。
  整个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娄皇后拿起搁在桌上的茶盏,克制着抿了两口,抬眼目光冷冽,与薛德妃的视线在空气中相交,又各自错开。
  许贤妃悠闲摆扇的动作略有停滞,余光睨了左右两眼,终是搁下了扇。她虽与娄皇后有私交,但今日过来,也不过做凑数之用。这样的场合,一个生母,一个养母,除了她,都是一家子。她实在不该多说什么的。
  只是眼下再不开口,怕就真有人要稳不住脸了。
  许贤妃温声道:“本宫也是第一次见太子妃呢,瞧着真真是极好的,怪道能让太子亲自开口。这样好模样的娘子,便是本宫见了也要早早定下的……偏我家那小子实在不像样。”
  说的便是自己的儿子,几年前被封为端王的二皇子。但因终日以纵马游戏为乐,并不多受光熹帝喜爱。
  又抬手向后一招,“本宫的礼怕就比不上德妃了……几件戴着玩的小首饰,还有本宫自己酿的几壶清酒,贺你二人新婚之喜。”
  两人又是谢过。
  许贤妃笑着望向娄皇后,“这样说来,熙宁公主的话倒还真有些许不对之处了……不是您的眼光好,是您和太子的眼光好呢。”
  娄皇后听得许贤妃声音,面上总算又多了几分笑意,“谁说不是呢!予原道这孩子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还在与陛下头疼人选呢……这孩子倒好,竟偷摸说与他阿姊听了,倒把咱们瞒在鼓里呢!”
  “儿臣可没替祁弟瞒着,”燕景璇掩口轻笑道,“听了祁弟的话,立时便来告诉母后了……祁弟只怕还要怪我这个嘴上没门的姊姊呢!”
  说着又起身上前,揽过元嘉的手臂,笑着朝燕景祁道:“可这弟妹我瞧着喜欢,你要怪便怪罢,却得好好待人家!”
  又偏过头对着元嘉,“他若敢欺负你,便来翔飞宫找我,我定给你出气!”
  “是,元嘉记着了。”
  虽不知眼前唱的哪出戏,可显然是有利于自己的。元嘉歪着脑袋瞧了眼燕景祁,跟着燕景璇的话笑得眉眼弯弯。
  燕景祁看着近在咫尺的元嘉的笑脸,也重新展了笑意,“阿姊都发话了,弟弟哪有不从的道理。”
  “你这冤家,他两个才将将成婚呢,你就来撺掇,当的是哪门子的姊姊!”
  娄皇后指着人笑骂道。
  殿内总算又恢复了初时的热闹。
  许贤妃看着眼前和气的一团,总算松了口气。余光又瞥过一旁饮茶的薛德妃,见她面色虽如常,眼底却有些不快,暗自摇了摇头,只当不曾瞧见,重新拿起扇子,又开始慢慢摇动起来。
  如此闲话了好一阵,娄皇后才又道:“……今日难得在清宁宫呆这么久,太子妃也在,便一起用了午膳再出宫罢。”
  二人自是答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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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互探言 他须先服命做臣,才能在外头充……
  娄皇后正欲传膳,不想光熹帝身边的内官江时海却突然造访——带着光熹帝的口谕,将燕景祁叫去了紫宸殿议事,午膳便也在那处一并用了。
  既有国事,燕景祁只好先行告退,又留下元嘉,只道稍晚时候再来接人离宫。
  被费心思的人都不在了,余下的便也没多留着的必要了。
  薛德妃按着不耐,客套了两句便干脆离开。许贤妃多坐了片刻也告退了,只说端王午后入宫,还需提前回去预备。燕景璇无事,而元嘉本也是要在这等着燕景祁的,两人遂陪着娄皇后一道用了午膳。
  饭毕,又陪着娄皇后去了附近的小花园散步消食。三人看着园子里欲绽未绽的花苞,不时闲话两句。又过了几刻钟,有小内侍疾步来报,道燕景祁已从紫宸殿离开,再一会工夫便过来了。娄皇后正逛到兴头上,不欲此刻回程,又估摸了几下时间,干脆让燕景璇陪着,元嘉出宫回太子府,她便也顺路回公主府。
  元嘉本欲推辞,却被燕景璇抢先一步,“母后还真是与儿臣心灵相通,儿臣也正想再与太子妃说说话呢。”
  娄皇后不做他想,只笑着点头:“你呀,可别多缠了太子妃,误了他二人回府的时辰。”
  如此,元嘉也不好再开口。两人朝娄皇后一屈膝,便也一并告退。
  等到离了娄皇后视线,燕景璇便也干脆让伺候的人离得远了些,只与元嘉两个并排走着。
  这是有话要说了。
  说来,她与燕景璇见面的次数一手便可数尽,哪里来的那么多的喜欢,又哪里来的说不完的闲话。如今走在一块儿,却又特意支开旁人,怕也只是有事要提点罢了。
  “……早间在清宁宫,本宫见你虽与祁弟站在一处,彼此间却不甚亲密,可是他对你有不好?”
  燕景璇蓦地出声。
  元嘉怔了一下,突然间想起许贤妃在席上的话,语气不免平淡:“不是说,是太子亲口点的我么……既如此,他又怎会对我不好?”
  燕景璇顿了一下,“祁弟后来也同我们提起过,说你或许并无意于太子妃之位。若非……你原不必嫁入皇室的。”
  不过一句话,便叫元嘉好似置身在狂风巨浪之中,心底那只名为认命的小船在顷刻间便被掀翻沉底。
  元嘉的呼吸有些急促,整个人更近乎失礼地看向燕景璇,“公主把话挑得这样直白,那元嘉便斗胆再多问两句。当日宴上,有貌者甚多,有才者也甚多,家世出挑者更不知凡几……元嘉自问无一事出挑,更无冒头争先之举,太子却为何在明知我无意储妃之位后,仍是开口选了我呢?”
  方才在殿中初闻此言,元嘉便心生疑惑,却因是许贤妃的圆场之言,一时未及细思,此刻再听到燕景璇提起,她心中的疑惑便再止不住了。
  她原以为这件事里,只是娄皇后一人的手笔,至多再添一个下诏的光熹帝,可如今看来,却是燕景祁在其中的作用更大些……那日她的确拦了燕景祁,求了他的施援,可想要避嫌的心思也是再明显不过的,元嘉不信燕景祁看不出来。
  可饶是如此,这位太子殿下却还是叫她坐了这个位子……究竟是什么原因,燕景祁又是在何时打定的主意,她俱是一概不知。
  元嘉不解,也不甘。她何尝不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时光亦无法倒转,如今再问,不过是想得一个明白,让自己可以彻底地接受现状。
  “……总之,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燕景璇却不愿再细说,只拉过元嘉的手,两人继续向外走着,“太子妃觉得,我燕家如何?”
  闻言,元嘉拢在袖下的另一只手下意识蜷了起来。她拧着一双细眉,缓缓道:“天家所在,不敢妄议。只是端看京中百姓,也能瞧出一片繁盛之象。”
  “倒是本宫问错了问题,”燕景璇似乎笑了一声,“那太子妃觉得,本宫又如何?”
  “公主天之骄女,又得帝后疼惜,自是旁人想象不到的顺心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