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作者:
一把戒尺 更新:2025-12-06 14:23 字数:3056
“各位观米米友, 晚上好!”
“今米是8月26日,米米天, 农历七月米米,欢迎收看新米米米。首先米米米绍今日要闻——”
火塘里的木柴噼啪作响,跃动的火舌让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一阵刺骨的寒风猛地撞开木门,卷着雪花灌入屋内,伴随着老旧门轴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尖锐吱呀声,一道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门口。
来人竟是五年前在哀牢山中,遭“反噬”后离奇失踪的徐圭山。
他抬手拍落肩头积存的雪花,目光在温暖的屋内快速扫过, 最终定格在火塘边那个头戴厚实皮毛帽子的女人身上。
“灿喜, 你要的书, 我带来了。”
持续书写的笔尖应声顿住。黄灿喜从满纸复杂晦涩的符号与文字间抬起头,望向门口的来人,
“啊……你什么时候来的?多谢。”
她伸手接过那几本皮质封面的旧书, 跳动的火光映亮她的侧脸。
那面容乍看有几分过去黄灿喜的影子,眉眼口鼻单独拆开都似曾相识,可组合在一起, 却分明是另一张脸。
”吃过饭了吗?“
徐圭山应了一声, 顺手一巴掌拍在旁边那台老式大肚电视机上。不见恢复,又连着拍了好几下,满屏的雪花噪点才慢慢消退,画面渐渐稳定下来。
电视里正在播报新闻,两位主持人的样貌却诡异非常。
一位生着青蛙似的宽嘴凸眼,皮肤似乎还泛着湿滑的光泽;另一位则是覆着细鳞的蛇脸,猩红的信子随着播报不时快速吞吐。
画面一切,转到户外现场。只见既有长着三个臃肿躯干的怪物, 又有顶着狗头人形的生物,更有一手一足的扭曲怪人……
都说建国之后不准成精,可如今这些光怪陆离的存在,竟自然地混杂在普通人群之中,大家围坐在一起,笑语盈盈地将肉馅包进擀好的面皮,气氛融洽得如同一户寻常人家在准备晚饭。
两人对屏幕上这荒诞的一幕似乎早已见怪不怪。
徐圭山甚至笑着回过头,另起一个话头,“灿喜,我闺女这次月考英语又拿了第一。”
黄灿喜嘴角一卷,可就在刹那间,她忽然浑身肌肉一紧,像是捕捉到了某种极其细微、不属于此间日常的异响,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猛地转向门外。
除了电视机持续的杂音与火塘里木柴的轻微爆裂声,屋外呼啸的风雪中,似乎还掺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绝不自然的鸟雀啼鸣。
仅仅交换了一个眼神,甚至无需言语,两人已默契地扑灭火塘,黄灿喜随手捞起一尊神像塞进口袋,抓起铲子冲出屋外。
明明只是八月,哀牢山的山顶却异常的银装素裹。
鹅毛大雪覆盖了山间小径,土墙石屋隐没在连绵的雪林中。
他们躲在一处屋檐下的灰墙后,背靠着墙上“全国大普查”“土壤大体检”等斑驳褪色的标语,警惕地四下张望。
狂风骤然加剧,卷过林间。
令人惊异的是,那些在暴雪中本该落尽叶片的枯枝上,竟有无数“树叶”在同一瞬间脱离枝头,腾空而起。
原来那根本不是树叶,而是无数只伪装巧妙的飞鸟!
它们密密麻麻,振翅之声汇成低沉的轰鸣,顷刻间遮蔽了天光,如同灰色云层,在两人头顶盘旋一周后,又秩序井然地朝着远山深处掠去,俨然仅仅是来侦查一样。
“这里不能待了。”黄灿喜放下望远镜,面色凝重,“今晚必须走。”
她藏身于这哀牢山深处的护林村,隐姓埋名,试图避开所有视线,但显然,山中的那些“存在”还是捕捉到了她的气息。
前路被风雪吞噬,举目皆白。
黄灿喜却仿佛对这条险峻山路了如指掌,似乎嫌走路效率低下。她踩上一块塑料板,身形一矮,“刷”地一声便如离弦之箭般向山下疾驰,百米的陡坡在几个呼吸间便被甩在身后。
寒风如刀,刮过鼓胀的棉服。视线尽头,几个原本如同岩石般的黑点骤然放大。
她猛地减速,塑料板在雪地上划出深刻的弧线。那些“石头”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竟是几名脸上涂满赭红与靛蓝咒文的人,他们的眼神空洞,如同没有灵魂的石像。
黄灿喜的目光飞快地掠过那些繁复诡异的咒文线条,瞬间明了他们在此的意图。
她眯起眼睛,非但没有畏惧,声音里反而透出一种近乎兴奋的跃跃欲试:“需要帮忙吗?”
“接生的话,我也略懂一二。”
雪花砸在地上又沉又响。而那些脸上绘着咒文的人,依旧紧闭着嘴唇,如同真正的石头般沉默。
落在后面的徐圭山气喘吁吁地跟上,看见黄灿喜已毫无惧色地走入那群村民中间。
他急忙上前,一面绣有龙虎争斗图案的幡旗在众人中央猎猎作响,随即如同拥有生命般,顺从地落入黄灿喜摊开的掌心。
她口中低声念诵着晦涩的咒文,另一只手抽出一支用特殊叶片卷制而成的笔,在那面幡旗上飞速勾勒出复杂而古老的线条。
面对这突然闯入、干预祭祀的外来者,村民纷纷震惊,却又被黄灿喜的行为惊得不能动弹,只能将目光死死地聚焦在她身上。
寥寥数笔,仿佛触发了某种无形的力量。
祭祀圈中心,那块形似磨刀石的黝黑巨石,表面突然传来细微的“咔嚓”声。
一道裂痕凭空出现,迅速蔓延,紧接着,一股浓稠如血的猩红液体,从那裂口中汩汩涌出,无声地浸润了周围洁白的雪地,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徐圭山这才意识到。
这群人正在这荒山野岭、大雪纷飞的空地上,进行着一场以“分娩”的祭祀。
“好了。”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块黝黑的巨石应声彻底裂开,露出了内里一团既无头颅、也无四肢的肉色组织,兀自微微搏动。
周围村民那原本如同石雕般僵硬的脸上,刹那间爬满了无法掩饰的惊恐与慌乱,“这……这是怎么回事?!”
黄灿喜却不慌不忙,从腰间束带中“唰”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藏刀,继续说着玩笑,“别急,难道你们没读过这本传说吗?”
“本来是观音娘娘来为你们指点迷津,但如今它不在,我来替它代班。”
手起刀落!
在众人尚未回过神的刹那,锋利的刀尖已精准无比地劈砍在那团蠕动的肉块上。一刀又一刀,动作快得只剩残影,直将那肉团剁得粉碎。飞溅的组织落在洁白的雪地上,犹如绽开的红梅。
“说吧,你们想要几胎?”
“我个人建议少要一点。太多了,下边估计也安排不过来,现在底下当差的鬼估计也没剩几只了吧。”
雪地瞬间被染红,她立于其间,犹如一尊嗜血的凶神。
然而面对这堪比地狱的景象,周围的村民们反倒奇异地逐渐平静下来。他们面面相觑,眼神交换间,竟真的开始认真思索起“要几胎”这个问题。
徐圭山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即便已目睹过数次类似场面,他依然无法完全适应这片土地,正变得越来越荒诞的现实。
他本在五年前就因所谓的“反噬”,化作了哀牢山中的一具非人怪物。求死不能,却又无法恢复人形,只能躲藏在幽深的山涧里绝望苟延。
直到某天,他发现山中像他一样的怪物越来越多,自己反倒成了大多数。
他不知山下的世界变成了何等模样,冒险下山探查,却迎面遇上一个高挑的蒙面女人。
对方开口第一句便是:“徐圭山,你女儿徐豆子,英语竞赛拿了全市第一。”
正是黄灿喜,
将他从那种非人的怪物形态重新逆转回了人类。他触摸着自己恢复如初的血肉之躯,也正是在那时,才断断续续知晓了她这些年的离奇经历。
她一直在国内各处躲藏,试图推演胚胎玉背后隐藏的终极秘密,同时,也被无数“难、以、理、解”的存在追杀着。
“快跑,杀过来了。”
黄灿喜忽然低喝一声。
徐圭山猛地从回忆中惊醒,循着她的视线望去。
方才被剁成肉糜的那摊血肉,就在他晃神的这片刻工夫里,竟已化作一个个白白胖胖、能爬会哭的婴孩,在雪地里活泼地翻滚、蹦跳!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原本那些“石头人”村民所站立的位置,景象扭曲变幻,竟在眨眼间化作了一片炊烟袅袅、人声隐约的村落!
徐圭山叹为观止,赶紧跟上黄灿喜的脚步,忍不住在她身后嘀咕:“过了这么久,我还是不敢相信……怎么我在山上就躲了几年,再下来,这世界就彻底变成这幅模样了?”